最后的烟蒂
周末回家,父亲正在院子里劈木柴。我走上前去,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,抽了一支递给父亲。父亲哈口气,摆了摆手,说:“不抽烟了!”他抬起头,见我将递给他的香烟叼在自己的嘴里,便大声说:“你也不要抽了,这烟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我一听,心想真奇怪,父亲是什么时候把他几十年的烟瘾戒掉了啊。
我走到屋里,问正在灶上生火的母亲:“我爸啥时把烟给戒了?”母亲笑着说:“半年前吧,还不是因为你小子啊!”我一下子蒙了,疑惑地望着母亲,问道:“因为我?”母亲说:“上次回家,你的手被你爸的烟嘴烫伤了……”
我想起来了。那天傍晚,我正躺在院子里的靠椅上。父亲刚从地里回来,就坐在屋檐下歇息,嘴里吸着一根烟,快要烧完时,父亲随手一仍,烟嘴却掉到了我的手背。我一声尖叫,顷刻,手背便烫去了一小块儿皮,灼痛难忍。母亲闻声从屋内跑出来,大骂了父亲一顿,随后带我去了诊所。现在我的右手背上还有一块伤疤。
母亲接着说:“你回城后的那几日,你爸天天在家喃喃自语,责怪自己粗心大意,把你烫伤了,说儿子从小到大也没舍得打骂。你爸越想越觉得内疚,于是一狠心,把抽了几十年的烟戒掉了。现在,还落下一块儿心病——只要一看见香烟,就想到你被他烫伤的情形,所以别人来家里,他也不让抽。”
我沉默了,羞愧难当。望着手背上的伤疤,我万万没有想到,那个错丢的烟蒂,竟成了父亲此生最后的烟蒂。如果不是听母亲说,父亲为我戒烟的事儿也许就这样一辈子深埋下去。我的眼眶渐渐泛红,有些潮湿,轻声地询问母亲:“爸都抽烟几十年了。他是怎样一下子将烟瘾给戒掉的啊?”
这时,父亲抱着一大捆木柴匆匆走进厨房,放在灶旁,然后捧起桌上的大茶缸“咕咚咕咚”地灌了几大口。母亲笑呵呵地说:“你爸就是这样戒烟的。只要一想抽烟,他就使劲儿喝茶,一天至少得喝上七八碗,而且茶味还极浓,茶叶钱都赶上买烟的钱了。”
母亲轻松调侃的话语,一字一句,让我听后内心十分沉重。我难以想象,每次烟瘾来犯时,那一口接一口的浓茶,父亲得用多大的恒心和毅力喝下。(杨恋)